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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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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個人並肩坐著, 默不作聲地吃飯。賀程程把菜裏的肉都挑出來,一臉嫌棄地擺在飯盒外面。

關戎一連看過來幾次,欲說還休,最後到底是沒忍住:“這些菜肉都是山下運過來的,來得不容易,不管你愛不愛吃, 都要把它們吃幹凈。”

賀程程懶洋洋地應了聲,輕蔑地看他一眼:“這麽說, 這些飯菜來之不易了?”

關戎點頭。賀程程露出幾分笑意, 不僅沒有聽話,還反而將肉挑得更仔細,說:“我最近減肥。”

關戎眉心緊蹙,實在拿她沒辦法, 將她的飯盒接過來, 全撥到自己飯裏,三兩口扒下去。

賀程程一言不發地將剩下來的蔬菜跟米飯都吃幹凈,好幾次都停了筷子, 揉了揉肚子, 隨即接著又吃起來。

關戎怔了怔, 想到這幾天,一直是給她什麽她吃什麽,根本一點都不挑食, 沒理由今天突然就準備要減肥了。

關戎看著她:“我不餓, 平時也有肉吃, 你沒必要把肉省下來給我。”

賀程程將飯盒收好,說:“誰省給你了,我真的要減肥。”

關戎說:“那你前幾天怎麽不喊減肥?”

賀程程:“臨時決定的,你不要我了,我還得找其他人呢。”

關戎艱難地咽下最後一口,飯裏像夾著石子,將嗓子刮得很疼。

賀程程把姜茶遞還給關戎,關戎啞聲道:“你又要幹嘛?”

賀程程:“還給你,用不著你特殊對待。”

關戎忍著怒意,把保溫壺塞進她懷裏:“我不想現在跟你吵架。”

賀程程說:“我也是。”

關戎:“那我命令你把它喝了。”

賀程程:“我不是你的兵,不接受你命令。”

關戎:“那你要怎麽才肯聽話?”

賀程程:“我只聽我男朋友的話。”

關戎嘆了口氣:“你男朋友現在就是在要求你。”

賀程程說:“你是我男朋友?”

明顯一臉的不信任,她的挑釁顯而易見。

“你不是。”賀程程斬釘截鐵:“我男朋友對我很好,他會關心我,愛我,想見到我。知道我來看他,他會興奮得不能自已,他還想……”

賀程程深呼吸兩口,輕聲:“他還想和我睡覺。”

關戎一下沒忍住,忽然嗤地笑出來。

賀程程慍怒:“你笑什麽?”

關戎說:“光是想和你睡覺有什麽用?”

賀程程咬牙:“你說什麽呢!”

“他當然還想要把你衣服撕了,想重重地親你,想用力地占有你……好多次。”

賀程程腦子裏“嗡”的一聲,呼吸困難,訥訥道:“那你想嗎?”

“我不想。”關戎哼聲:“你不是說我不是你男朋友嗎。”

這一招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,真是用得極好。賀程程恍惚就覺得回到過去,那時候他也像現在一樣,惡劣得讓人抓狂。

可他看低了她,這麽多年的磨練,她早就不是那個慢慢吞吞,別人稍微說一句重話就紅眼睛的小可憐了。

賀程程很早學會了反唇相譏,反問道:“所以你想看到這一天嗎?我找了其他人,他不僅想和我睡覺,還想……做你說的那些事。”

關戎將手裏的飯盒重重往下一擲,聲音大得惹得眾人圍觀。他目眥欲裂地看著她,整張臉漲得通紅。

賀程程被嚇得當即閉起眼睛,等了半天卻沒動靜,再睜開的時候,他已經帶著工具,一身低氣壓地前去工作了。

一直到下午五點,路面才差不多暢通。賀程程已經冷得瑟瑟發抖,沿著公路來回跑著,也無濟於事。

關戎跟邵輝打了招呼,把善後事宜交給他全權負責,自己先領著賀程程要回到山上。

關戎一進車子就開了暖氣,她臉上帶著病態的潮紅,問她:“你到底有沒有把姜茶喝了?”

賀程程將保溫壺扔過來,關戎掂了掂,還是滿滿的。他十分氣惱地將之往後隨手一扔,一陣巨響。

賀程程嚇得跳了下:“你到底要幹嘛啊?”

關戎也在問她:“你到底要幹嘛?”

賀程程一直緊緊繃著的神經忽的斷了,從昨晚起就壓抑著的心情如洩洪的狂濤駭浪,她捂著臉地哭起來。

關戎早就裂紋遍布的心像是突然就缺了一大塊,風過的時候想起經久不息的低鳴,他慌裏慌張地去抱住她頭,說:“行了,他們都在外面看著呢。”

賀程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,心中的痛意不比他少,抽抽搭搭地說:“就讓他們看好了,看看你是怎麽不要我的。”

關戎拿她沒有半點辦法,只能嘆氣。

賀程程說:“你又不否認。”

關戎終於承認:“這樣對我們都好。”

賀程程身子一僵,沒想到他會這麽說,心裏的恐懼鋪天蓋地。

如果不是她來,他是不是準備像之前一樣,越來越疏遠,越來越生分,最後溫水煮青蛙般,讓兩個人漸行漸遠?

賀程程抓著他手,哭都忘了,只有無意識的抽泣:“為什麽?你不要跟我說是因為那竹,我能看出來你倆到底怎麽回事。”

關戎說:“跟這個沒關系。”

賀程程:“那是為什麽?”

關戎看著她:“我帶你去一個地方。”

車子盤旋上山,快到軍營的時候,關戎將車停下來,車尾打了雙跳,又在距離十多米的地方放了警示標志。

關戎帶她在靠山的一邊停下來,指著其中一塊區域,說:“你看看這上面寫的什麽?”

賀程程湊近過來,平平無奇的石頭上居然刻著一行字:那松之墓。賀程程一頭霧水:“這是誰啊?”

關戎說:“他曾經也在這裏當兵,還記得我曾經來過這兒訓練嗎,他當時是這兒的連長。”

賀程程看著這墓碑,說:“然後呢?”

關戎說:“當時隊伍裏有人生病,急等著救治,我們來不及等軍醫上山救治,是他開車帶著我們冒險連夜下山。

“那天也是這樣,路上有落石。他要我們在車上等著,自己冒險出去查看。山上正好又滾了石頭,正好砸中了他。”

賀程程靜默而立,沒有說話。

在那之前,關戎一隊人已經過來多時。那松毫無保留,將自己所知所會的傾囊相授,中途幾次兇險,也都是他幫忙化解。

他是跟他們這幫軍校生不同,是實實在在從兵做起,中途考了軍校,畢業之後原本有許多去處,但最終還是回到了這兒。

那松說他生長在這片土地,熱愛這片土地,他說希望以後有更多的人能來,邊疆高原也依舊是報效祖國的好去處。

關戎說:“其實他從沒有要求過什麽,但我總是忍不住在想,如果不是我執意要帶戰友下山,他一定不會出這樣的事故。”

負罪感像大山一樣壓得他透不過氣來,他從來不是冰冷的機器,目睹一個活生生的人在面前逝去,那股近在咫尺又愛莫能助的沮喪足以讓人窒息。

關戎說:“來到這裏之後才發現,這裏有多麽的缺人。有很多事才剛剛開始,有很多事還沒來得及做,我怎麽可以說走就走呢?”

關戎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,反覆想到了關首長曾經罵過他的那些話,他說他不成熟,說他是徹頭徹尾的理想主義。

是的,理想主義。他曾經覺得自己是為了還一份人情來到的這裏,在這裏帶一兩期兵,等到有人接任,他就調去離她近的地方。

她那時候剛好畢業,他可以打報告結婚,雖然不能出國度蜜月,國內也有大好風光。他們可以立刻要孩子,也可以等幾年。

可人在不斷長大,環境心境時刻在變,帶過一期兵的時候,他想還需要再等等,帶過兩期兵的時候,他發現事情變得越來越多。

他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走,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輪到他走,而賀程程已經長大,他不得不開始為她考慮了。

“你走了,她怎麽辦?那種地方,連信號都不好,你想跟她打個電話視個頻都不容易,更別提每年還能回來看她了。”

“你們都還年輕,不知道距離這東西有多可怕。等你們真的分開了,相隔千裏,她真的還能像她說得那麽堅定嗎?”

“她的身邊會有很多喜歡她的人,他們中間一定會有比你優秀,比你英俊,比你有錢,比你體貼,比你值得托付的人,到時候你該怎麽辦?”

關首長的話這一年來反反覆覆響在耳邊,關戎無數次說服自己相信,那只是他勸自己留下的無聊言論,無須掛心。

可他幾乎開始無望地發現,這裏的每一個字眼,每一句話,都在漸漸的成為現實。

不是她在動搖,是他沒那麽堅定了,他知道他還愛著賀程程,但他越來越沒辦法給她承諾,沒辦法說“我愛你”這三個字。

他連最起碼的,一年回去看她一次,都難以實現。

他真的不想有一天,他跟賀程程會變成他父母的樣子,因為相愛選擇廝守,因為距離最終分開,他不想她怨他。

關戎所有的顧慮,賀程程此刻都清楚知道。

她輕輕嗤笑了一聲,說:“我原本覺得你沒其他男人那麽自負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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